梦华录第一章:活阎罗

远曦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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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县的码头两岸杨柳低垂、繁茂,此间虽似东京繁华热闹,却更显烟雨江南的雅致巧。远名颇有英气的年女子撑着只小船顺,因为撑船的关系,皙的脸颊泛起了健康的晕,当真是。这位女子正是这带家喻户晓的赵氏茶铺的掌柜赵盼无暇享受这的暖晴风,却是心牵挂着赴京赶考的郎欧阳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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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意外救了落榜失意落魄的欧阳旭,从此觅得段良缘。佳识才子,赵盼欧阳旭才八斗,只因心善钻营才会被设计落榜,用茶坊的收入供欧阳旭读了三年的书,是非成败就看今朝。对欧阳旭的才学自是极有信心,可按说此时早该发榜,却迄今仍未收到欧阳旭的佳音,又怎能郎忧心?

手中的船桨搅中的落,赵盼低头望向自己落在中的倒影,欧阳旭的影似乎也浮现在自己旁,住喃喃:“九开,欧阳欧阳,怎么还?”

“盼!”远声呼唤打断了赵盼的思绪,只见住在隔的行商子孙三正站在岸边招手,赵盼忙将船至岸边。

孙三挽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各糕点,散发气。孙三屠户、为,语速也比常些,等赵盼急急说:“的鹿鸣饼,里头是桂,讨个蟾宫折桂的彩。尝尝,看行行?”

糕点甜扑鼻,将盼的馋虫了起:“用尝,但凡放在这寄卖的果子,最多半天保证被抢光。那些熟客们都说点的茶,其实,九成九都是冲着的手艺的。”这话虽带了几分恭维,但确实自盼的真心,三手艺极好,无论吃多少次的糕点也吃腻。

闻言果然欣喜:“瞧瞧这张,比桂还甜还是当了小十年的邻居,还就真信了。”

边说边走茶坊,赵盼致淡雅的茶摆好,又束刚采的,点。孙三将点心放在材质同的盛中,伴以同的竹叶、瓣装饰,时间,原本有些朴素的茶坊经由两巧手的装点,虽无山海奇珍,却失雅清致。

忙完了手头的活计,盼又对着魁星图拜了,嘀咕:“魁星老爷在您多多保佑欧阳,千万别让又落榜了。”

孙三看了眼,笑:“落榜,那是触了霉头。自打救了的命,又什么帕子、又添又添菜地伺候了整三年,的运早就改了。等着瞧吧,眼睛光看猪准,看更准!欧阳这回定能中!”

赵盼听了脸颊绯:“那袖添。”

“就是那意思吧。”孙三剌剌地挥手,又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时辰差多了吧,,咱们比划比划,看看今先开张的,到底是的果子,还是的茶!”

甘示弱地说:“好!”

推开用竹篱笆编成的茶铺门,阳光唰地照了,照亮了门楣“赵氏茶铺”四字牌匾,也照了茶铺的全貌。这是仅有四五张桌椅的小店,店中虽然简洁,却简陋,桌椅洁净,竹悬挂的字画也颇为尘。

赵盼牌,写着“泡豆、葡萄浆、顾渚紫笋,各茶点”等字样,又和孙三往茶铺外的地搬放好桌椅。此时,数名茶客走了,眼瞧着都是茶坊的熟客。

“赵子早壶谢源茶!”

赵盼利应:“好咧!您请稍坐,马!”

赵盼回到厨,娴熟地准备起茶点,侧头和三相视笑,顽的低声:“赢了。”

孙三故意装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地叹了气:“唉,谁敢跟未子、欧阳夫比运气?”

“三!”盼忙放茶盏,低声打断孙三的话头。环顾四周,见茶客们并未听到们的对话,这才松了气。

“三!说多少回了,的事能让外。”孙三哪点都好,唯独这张容易闯祸。

孙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忙打了自己记耳光。

赵盼孙三是无心之失,叹:“没法子,读书最讲究名声。欧阳自是知,尊重,可顿了顿,声音也越越低:“可钱塘县里,知事的还真少。”

原本于官宦之家,可在幼年时就因罪被充坊、沦为官伎,虽然十六岁时就在故友的帮助归了良籍,可欧阳毕竟走仕途,担心自己当年那段经历会给的仕途带利的影响。

见盼黯然,孙三言安:“别想那么多。等接了去东京,凤冠霞帔往头那么戴,二门迈的,谁还能认得?”

这话正说在赵盼的心坎住狡黠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早就在老家买好了地,等到了东京,就是邓州的赵子啦。”

孙三眼看着赵盼的神转晴,打趣:“哟,都计划得这么妥当啦?那刚才在里头瞎担心欧阳官落榜的,又是谁?”

只是害怕有什么意外,的才学,可从都是有信心的。”对于自己看的眼光,赵盼极富自信,毕竟这么多里头,能让看中的良,就只有欧阳旭个。

孙三看着盼提起心时甜又自豪的样子,打心眼里替手刮了刮盼的脸。“没呀,跟那个引章子的品格,简直是听说东京的子们都是利脾气,到那边以肯定如鱼得。”

听到东京二字,盼眼神中生向往:“还没去东京,欧阳说那里晚都没有宵,整个晚都灯通明,笙歌。”

孙三了手中的活计,脸憧憬:“子方爹去回,也说那边的小子个个打扮得跟仙女似的,铺子里同颜能有几百种,连裳都是用金线织的。哎,就等着子方将也考个官,给挣个凤冠霞帔回了。”

陷入到对东京的神往之中,眼神也跟着迷离起,似乎已经东京的笙歌灯、罗绮飘中了。

正在此时,又有两名客茶坊,为首之正是“活阎罗”顾千帆。

虽然装,可单凭那周的气度就能看有官职在。跟在顾千帆属名唤老贾,的眉间有狰狞的疤痕,看就是位。老贾带着顾千帆在张靠边的桌边坐了。顾千帆此番赴钱塘其实是有公务在据此得到的线索,那幅藏有皇失贞证据的画就在钱塘县。

而刚从对东京的华天的遐想中回的赵盼正忙着为客表演茶百戏,时无暇招待这两名新的客。只见手缓缓将热注入盛放茶的茶盏中,手拿着茶筅刻,茶盏纹路。客定睛看,的纹路如般盛开在茶中央,众茶客为此心,纷纷鼓掌。赵盼又拿起银壶,漂亮地个背,热如箭般入茶客面的茶盏中,引众客齐声好。

听到铺的响声,正与老贾密谈公务的顾千帆微皱了眉头。

老贾见状忙低声:“指挥可是嫌此够清静?之听说您茶,这间赵氏茶铺号称钱塘第,所以卑职才选了此。”

顾千帆略带嫌弃地打量着这间朴素的茶铺:“这里?钱塘第?”

老贾赔笑:“陈设是简单了些,难得的是茶果子好,掌柜子又是个绝,样样齐全。”

顾千帆闻言扬眉,老贾自知此时讨论掌柜子的有所妥,赶转移话题,指着邻桌的茶:“您看,这的茶比别的地方雅致吧?听说连里头挂的字画,都是凡品。”

正巧赵盼了两的茶,听到老贾对自家茶铺的赞许,心中颇为受用,朝嫣然笑:“您两位点的青凤髓,越梅煎,请慢用。”将茶点摆好又指了指桌的青瓷小瓶:“加点安姜盐,更。”

老贾被赵盼的笑迷昏了头,痴痴地目着赵盼离开。

顾千帆见老贾犹自头看着赵盼的背影,又皱了眉头:“这就是说的绝眼睛没事吧?”

老贾心尴尬,忙咳两声,找补:“乡当然没法跟京城的相提并论。”

顾千帆摇头:“办完这回差事,就调回东京洗洗眼睛。”

偏偏赵盼正好回去捡刚才掉落的手绢,两的对话悉数传入的耳中。对自己的容貌多少还有几分自信,这么,被说丑的还是头回。心中暗忖,亏得那男子生的眉清目朗,看着颇有学识见地,竟在茶坊对陌生女子如此评头论足,真真是貌岸然。

赵盼心中忿忿,嚯的声站了起,但最终仍是气忍怒意,了手绢,昂着头了茶铺。

这边厢,老贾并没注意到赵盼的反应,得直拍:“多谢多谢!管外头怎么说,咱们这帮老都知,您最会恤手!”

“行了,说正事。”顾千帆听这些场面话,再开已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姓卫的是早就招供说那幅《夜宴图》在两浙路转运判官杨知远手里吗,怎么直还没拿到?”

老贾也正:“属无能。可您吩咐,事关宫中秘辛,得量保密。据属所查,杨知远也是碰巧才收藏了这幅画,似乎并画里的古怪。小,又是个认理的清流,属若是直接门去讨,多半会把事,所以才悄悄潜入杨家,想把画算了。可把那画藏得太好了

老贾中的这些难顾千帆并非知,回答,却被远声打断。只见四个手持兵器的歹徒正在四五名衙役的追赶路奔逃。老贾的手本已间匕首,却见顾千帆微可查地摇了摇头,皇城司指挥使到钱塘之事经传开必然引们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顾千帆本以为那些个衙役很就能将这几名乌之众制,可惜事与愿违,最终,那四名歹在走投无路之,竟然闯了茶铺。众茶客见们手中刀光雪亮,忙四散奔逃。茶铺片混名茶客慎跌倒,赵盼忙扶。而那名茶客忙于奔命,站都没站稳就甩开赵盼独自跑开。

名歹徒气急败地挥着刀,顺手拉住及逃走的赵盼,对着衙役们:“都别!再敢靠近步,老子杀了们!”说着,用刀往赵盼的脖子勒。另外三名歹徒也有样学样地用刀指住了几位茶客,其中就有顾千帆和老贾,对顾千帆冰冷的眼神,歹徒竟意识地打了个寒

赵盼飞速盘算着逃命方法,故作弱地连连喊:“好汉饶命!”

“刀扔地然老子就杀了!”挟持赵盼的歹徒此时眼眶充血,已好了鱼网破的打算。

孙三厨的门帘,向外张望,被屋外的混吓了跳。

此时歹徒又衙役给们备四匹马,赵盼却突然哭嚷:“别杀钱!”

倘若此时是有歹徒行凶,任看了都会觉得赵盼哭得梨带雨、见犹怜,可顾千帆却忍住蹙眉。好在用刀指住的们的歹徒却因此而分了心,在顾千帆的示意,老贾悄悄退,靠近竹篱笆准备封锁

心生贪念的歹徒押着赵盼往柜台走去,赵盼边走边浑,仿佛害怕至极,但却借机:“三铜盆!”众闻声愣,明所以。早已在帘子掌的孙三举起铜盆,摔到地,发声巨响。

歹徒闻声分心,赵盼趁机拿起茶壶砸在的头,霎时热飞溅,歹徒捂住眼睛声哀嚎。接着又抄起桌的盐瓶扬手四散,瞬间,盐末飞扬,众掩目咳嗽。

另两名歹徒见兄吃亏,忙支援,赵盼闪躲,绝望之际,透纷飞的盐看到直稳坐的顾千帆飞跃起,踢开歹徒的钢刀,随即揽住,将拉。

钢刀砍桌子中,时拔,顾千帆踢在歹徒的面门,那名歹徒瞬时倒地。

战斗很结束,赵盼未定地看着顾千帆,顾千帆却面无表开了此放在赵盼间的手,似乎多跟靠近刻都会令到厌烦。和老贾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静静地喝茶。赵盼顾千帆有什么毛病,可毕竟是的救命恩决定忽视那副众都欠债的表

而孙三正在对已经被绑在地、连连嚎的歹徒们耀武扬威,扬着手中的菜刀,声说:“什么骨没,龙骨也是好的,就蹄髈折了。了!”

众歹徒脸惊恐地看着孙三,生怕手起刀落,自己小命保。

茶铺终于安静。然而衙役们却对手奇佳、明的顾千帆产生怀疑,盘问:“诶,看是个练家子,从哪的?报姓名。”

“休得无礼!”老贾忙将那名衙役拉到边,耳语了两句。顾千帆则起走。

“客官,请留步!”赵盼步走,向顾千帆子,举起手中茶盘继续说,“多谢恩刚才救命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清茶盏相谢。这是钱塘的灵隐佛茶,相传乃天竺传,每年仅产十两,汤清,有异,还请恩品。”

顾千帆没有接赵盼的茶,而是审视地看着:“会武功,刚才为什么头?万有所伤,难悔么?”

赵盼没想到顾千帆会问这个问题,先是怔,然看向顾千帆:“悔。但凡想清楚了的事,就会。无论结果如何,都悔。”

顾千帆对的回答略显意外,但凡想清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悔?再为难,正接茶,却听正在盘问老贾的衙役冷笑着说:“皇城司?别吹牛了,就这模样,还能是皇城司?乖乖跟去衙里走趟吧。”顾千帆的眸光顿时冷了

老贾看了眼顾千帆,见顾千帆点头,自己间金狮头的佩。看到皇城司的佩,赵盼瞬时,微微倒退步。众衙役倒冷气,忙齐齐跪拜、咚咚磕头:“官有眼识泰山,还请恕罪!”

顾千帆面无表挥手,众衙役们忙迭地离开,纷纷为自己从皇城司手捡回了条命庆幸已。顾千帆回转拿盘中之茶。赵盼却突然手,茶盏中的茶顿时,洒半。

赵盼故作慌屈膝:“!妾是有意的,请官爷恕罪!”

顾千帆的眼中掠寒光,语声却见波澜:“无妨,再倒杯就是。”

“此茶名贵,妾所有的全在这盏里了。”赵盼说得极为诚恳,眼神中带了恰到好的慌

“那就随壶。剔。”顾千帆脸寒意陡增。站在旁的老贾为赵盼了把

赵盼眉头皱,面:“是妾有意推,只是刚才歹翻了炉子,除了妾手中这点,其的泉也都洒了官爷如果实在渴,边街还有间茶楼。”

顾千帆突然笑了,仿佛赵盼说了什么离奇的笑话,本就生得神俊逸,笑起更是俊美无俦,可这并能抵消那股迫的冷意。“洒了,去打;炉子熄了,重新生。今还偏的茶。”顾千帆环视着片狼藉的铺子,冷冷地说,“是味好,就帮把其地方也砸净,如此可好?”

赵盼,老贾和闻声赶的孙三也同时寒而栗。顾千帆却已径直走入茶铺中,在还未翻倒的张桌边坐

赵盼角微,但还是强心中的怒意,转回到厨。

孙三小心的掩门,惊未定的对正在碾茶的赵盼:“老天爷,那可是皇城司的煞星!好好的,嘛招惹。”

赵盼低声:“就是愿意们喝的茶。”

孙三闻言,解地看着赵盼

“当年半夜闯家,抓走爹的,就是皇城司。都已经十八年了,可看到那只狮头佩,”赵盼去,往茶碾里撒了末,恨恨地碾了起,似乎把当初抓走爹爹的皇城司碾成末。

加的是什么?会是鹤吧?”孙三吓得几乎跳了起

赵盼眼中闪丝狡黠,冷笑:“怎么可能,这是霜糖。有的是法子。”

顾千帆在茶铺的角落中漫经心地等候着,良久,赵盼端着茶盘款款而,替顾千帆倒,又奉盘三茶果,恭敬退到边。

顾千帆端起茶闻了闻,又尝了尝,旋即淡淡笑:“青竹蛇,黄蜂尾针。”

老贾当即佩刀:“胆刁竟敢当众毒!”

赵盼惧,拔的银簪,朗声:“官爷何此言?妾敢以命保证,这茶里绝对没毒,信,这是银的,您自己验验!”

“是吗?”顾千帆蔑地笑了声,依次指着茶盘,“龙凤茶,梨条圈,煎雕都是市井寻常的茶果,可中间这得最妙的,却是碧涧豆糕。只是没眼睛,十之八九都会选它佐茶。而此茶之所以名龙凤,是因为其中加了龙脑寒凉,龙脑味苦寒,君臣相佐之,现在喝去是没事,可两三个时辰之,只怕就泻了吧?”

老贾和孙三没想到顾千帆对茶点如此了解,时惊住。

赵盼并无惧,冷静地答:“官爷说的这些,妾懂,妾是神仙,怎么知定会选豆糕?”

见赵盼依旧,顾千帆明:“会武,那刚才躲刀的那记翻,应该是从舞里的作所化。如今会跳舞的,多半是良家,再加刚才倒茶时那副卖派——敢问小姐平在哪栏献艺?”说罢,顾千帆好整以暇地看着赵盼,等着缴械投降。

此事戳中了赵盼肋,瞬时,强自镇定地说:“得胡言!是良民!”

顾千帆眉:“哦,难是脱籍了?那就把的履历。”

赵盼滞。

顾千帆心中冷笑:“既然那么讨厌皇城司,多半也知们是什么的。老实代,还可以考虑饶是还想巧言令隐瞒。保证,三天之,钱塘县的每,都会对的陈年旧事如数家珍。”言罢,竟端起茶,悠然品尝。

赵盼加,良久,牙,清声:“赵盼,二十四岁,邓州氏。十岁因罪没为官,隶杭州乐营歌舞为乐伎。十六岁得太守恩令,脱籍归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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